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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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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

“初陽,你在家嗎?”

白日的時候,柳家的院門不會上門閂,林歡手一推,院門就開了,他伸著脖子往裏瞧,正好瞧見端著一撮箕木屑出來的張東平。

猛然和人四目相對,林歡有些不好意思的挪開了眼,趕緊幾步進去,又大聲喊了陳初陽。

陳初陽這會兒正從小側門進來,他答應著林歡,還同人揮動著手裏的菌子。

眼下馬上就是冬月了,這幾日的橘子外皮已經是青黃相接的顏色,陳初陽吃著這個味道已經很甜了,立馬往人手裏遞了一個橘子。“歡歡,你來的正好,走,咱們一起去摸螺螄。”

林歡原本就是來找人玩兒的,至於在哪裏玩兒他倒是無所謂,立馬沖人點頭,然後看了手裏的橘子一眼,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吃。

“吃吧,已經很甜了。”陳初陽這會兒正吃著,言罷還把自己手裏的橘子往林歡嘴裏塞了一瓣。

林歡原本還皺眉呢,嘴巴裏的橘瓣咬破之後,甘甜的果汁在口腔蔓延開來,他立馬沖人點頭!“甜!”

“我就說嘛能吃了,很甜。”

幾人出門是去摸螺螄,陳初陽還讓黑娃拿了小籃子,之後幾人一邊吃著橘子一邊往村口去了,路上,林歡還和陳初陽說了不少昨日的事兒。

原來,二嬸的猜想一點沒錯!

昨日,眾人都按照一半的差價管徐青蓮要錢,她才終於丟了一貫維護的和善摸樣,同所有人撕破臉皮,和他們掰扯起了那些東西的價格。

村子裏大多姑娘哥兒的繡活兒,都是家裏長輩教的,大多人的手藝都是勉強能賣到錢罷了,他們大多人繡出來的東西是賣不了高價的,徐青蓮自然沒法兒從中抽取太多。

一開始的時候,她不止是沒有抽太多,甚至真的一文不取的幫著賣,但手藝活兒都是熟能生巧,人家東西做得多了,手藝熟練了,東西價格自然會上去,可她卻依舊按照最初的價格來給。

為了不讓人懷疑,她偶爾也會少抽一點,多給人一點兒。

大家之所以一直沒有懷疑她,一是因為每每價格不合適的時候,她都有合理的解釋。

價低了,她就會說繡紡生意不好給不了價,或者這個花色一直賣不出去繡紡壓價,賣了高價更加簡單,隨意扯個由頭別人也是高興的,哪裏會懷疑。

還有便是,村裏人大多不太敢和城裏的人打交道,她們能有個門路將東西不露面就賣了,且銷路還穩定,有時候便是覺得價格有些不合適,也不會多想,或者說多想了也沒有辦法。

這世上從來不止她徐青蓮一個聰明人,其實,有些人早知道她應該是有扣下銀錢的,只是沒想到她那麽貪,,也不想毀了這個穩當的銷路,才刻意不提罷了。

當然,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,陳初陽和林歡都是不知道的,他們如今只高興於他們做了好事,將徐青蓮的虛偽嘴臉給揭穿了。

......

陳初陽先前說了,要是有人摸到黃鱔泥鰍可以買一點回去燉了吃,經過村子的時候,他們還真的喊了幾個願意賺零花錢的孩子跟著,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村子對面的那片水田去了。

陳初陽知道,家裏在河對岸有一百畝的水田,但他還從未去過,甚至是連接兩岸的木橋這裏都沒有來過。

柳家村村前的這條河流,在夏日的時候,水流還是很大的,在某些河段水流也十分湍急。但如今是冬日,水面下降了不少,木橋這裏的河床又十分寬闊,河床變寬水流被分流之後就會變得更淺,如今,河裏好些石頭都露出了水面。

自小在村子裏長大的孩子,最熟悉的莫過於這條大河,陳初陽小心的走在並不算多寬敞的木橋上之時,有兩個十二三歲的小漢子,卻像是個腳底長了翅膀,雙腳往露出河面的石頭上輕點,眨眼功夫就過河去了。

陳初陽一邊小心著腳下的路,一邊佩服的看著已經過河去的孩子,等他好不容易過去,才敢放心的回頭看,方才走過的木橋。

這木橋是由三根並在一起的大圓木搭出來的,木頭長度不足以支撐整個河面,因此搭橋的地方在河中間水流最深也最湍急的地方,至於靠岸的兩頭,則是人為的堆放了兩排踏腳石便罷。

梅家村村前也有一條河,但是河對岸並沒有田地,村子裏大多人並不需要過河,他們不需要過河自然不用搭橋,陳初陽還是第一次走那樣狹窄的木橋,

他方才走在木橋上之時,心裏其實有些害怕,但一行人裏他最大,他不好意思說出來,雙腳踩到了地面,他心裏才踏實了,趕緊的往岸邊走去。

冬日的水田裏,並不是一水的綠油油,也有大片水汪汪的地方,沒有種小麥的水田,大多都是用來育小秧的秧母田,田裏並沒有作物只是放滿了水,成了一塊塊的水鏡子。

今日天氣好,頭頂的藍天白雲就好像落到了地上,在地上的一面面水鏡上映出了摸樣,明亮的天色,讓人渾身都有了暖意,就連吹在臉上的風都變得暖和了一點兒。

陳初陽出來主要是為了摸螺螄和挖地龍,小螺螄水田裏水溝裏都有,水溝裏會多一些,也比水田裏的好撈起來,地龍的話,肥沃潮濕的土地裏最多。

他們一大群人到了地方之後,黑娃就跟著村裏的孩子一起抓黃鱔和泥鰍去了,陳初陽喊了春風還有林哥兒一起,讓人帶他去柳家的水田那裏。

他想去看看家裏的水田,他還沒去過呢。

楊樹縣大多村鎮,地勢都十分平坦,他們縣算得上他們府城的大糧倉,就柳家村對面的這片水田,就有足足的五六百畝,這還不算散落在村子裏各處的田地。

到了自家水田這裏,陳初陽便忍不住的站在田埂上看了半天,他還想看看哪裏才是邊際,想知道一百畝田到底有多少,但想想還是算了。

便是不用親眼見到,他也知道一百畝的水田定然是寬廣無邊,要是都看看的話,怕是得浪費不少的時間,眼下還是先把正事做了吧,知道家裏的水田大概在哪裏也就行了。

這片水田就靠著河岸,自然是用河水來灌溉田地,河水同山泉水不同,天氣越冷河水也越冰,寒冬臘月也是河水最凍手的時候。

柳春風手裏也拿著一個小籃子,他蹲在水田旁邊的水溝邊上好一會兒,也不見雙手往水裏攪動,顯然是有些怕冷,不敢去碰冰冷的河水。

陳初陽喊人出來,也只是想讓他到處逛逛,根本不指望他幫著幹活兒,便喊他別摸螺螄了,就跟在他身邊就行了。

“那不行,不然我去挖地龍吧,幹這個還能越幹越暖和。”地龍都在土地裏,將土挖開可是力氣活兒,一使力氣身上自然暖和了。

柳春風說著話,拿了陳初陽準備的小鋤頭就往旁邊去了,陳初陽囑咐人,只能挖空地不能挖田埂就沒有多管了,他現在要開始摸螺螄了。

水溝還有水田裏的小螺螄都是肉眼可見的,不像黃鱔泥鰍那樣,還得將泥土刨開才能看見。陳初陽蹲到水溝邊開始專心的撿螺螄,為了不把衣袖打濕,他還將一只袖子挽的高高的。

白凈細嫩的小手臂一露出來,陳初陽就被冷的一哆嗦,好在他往年受慣了寒冷天氣,只是一瞬的不適之後就完全習慣,幹脆的將手伸到了水溝裏,開始撿眼前的小螺螄。

冬日裏,大多植物都枯了,且這裏又是稻田紮堆的地方,田坎上隨處可見成堆的枯黃稻桿,滿地的枯葉映著著冬日的蕭索,無端生了幾分涼意,好在在這滿目的枯黃裏,總些小東西能與這寒冬抗衡,依然渾身翠綠,讓人見了就歡喜。

陳初陽伸手摸了摸水溝邊的地果葉,擡頭往周圍看了看,他原本只是想記住這個位置,夏日的時候就能到這裏扒地果吃,可他這一張望卻是看見了正往他們這裏走來的柳群峰。

“相公!”陳初陽見了人立馬站了起來,一站起來就使勁兒的對著人招手。

柳群峰離著他們還有些距離,他也對人招了招手,同時腳下步子加快,一會兒功夫就過來了,他剛過來沒一會兒,黑娃也跑過來了。

“沒意思,半天都沒見到一條黃鱔的影子,我還是來摸螺螄吧。”黑娃一來,就跑到了陳初陽旁邊,接了人手裏的籃子就開始認真的找螺螄。

一邊的林歡不知道是在不熟的男人面前害羞,還是有些害怕柳群峰,自打柳群峰來了,就默默離著陳初陽遠了一些,如今在下邊兒那塊水田那裏。

至於柳春風,他挖地龍挖得認真,這會兒竟是不知道哪兒去了。

手裏的籃子被黑娃拿去了,身邊又正好的沒有外人,陳初陽洗了洗手去到柳群峰身邊,他這會兒才想起來這時間不對啊!

“相公,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?”陳初陽他們吃了早飯之後就在練字,可今日提前下課了,如今還不到未時呢,算算時間,他相公回來的也太早了。

柳群峰沖人一笑,“今日是趕早出門的,大青背上空著我騎著它回來的。”柳群峰話落,很自然的將眼神落到了眼前人晾出來的那只手臂上。

陳初陽沒註意到柳群峰的匆匆一眼,趕緊問了山上的情況,也不知道他二哥習不習慣。

柳群峰這一次耽誤的時間並不久,算下來也只有四五天的功夫罷了,只是家裏都以為他就是送陳繼安上山去,隔日就會回來,他只多耽擱了幾日罷了,大家都覺得久了。

“別擔心,我都安排好了。”柳群峰說了句讓人安心的話語,就伸手去拉陳初陽的手。

陳初陽一時間還有些不好意思,這青天白日的,要是給人看見了要被笑話了,他原本準備把手縮回去,可他沒想到,他相公拉了他手,只是往自己身前的衣服上按了按擦了擦。

“相公。”其實陳初陽不怕冷,再說了,就是冬日裏碰冷水,雙手若是習慣了水溫,也不會覺得如何凍手。

陳初陽又小聲喊人,柳群峰這回仔細同他說了一下山上的事兒,讓他不要擔心。“你放心吧,二哥有自己的住處,過兩日我再給二哥送點兒東西過去,把過冬的東西給他補齊了就行了。”

柳群峰原本打算讓陳繼安住在他舅舅家裏的,可陳繼安不肯,柳群峰一想也是。

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,他決定了要讓陳繼安給他管事,那就是兩三年的事兒,長期住在別人家裏,便是舅舅他們不介意,陳繼安也會覺得別扭的。

既然不能住在舅舅家裏,柳群峰自然要將人住處給安排好了才回來。

山上的屋子大多都是木屋和氈房,茅草房都少,只有十分窮困的人家才會住在茅草房裏。

柳群峰自己就住過氈房,知道氈房暖和,大山裏便是夏日裏晚上都是要蓋被子的,他準備給陳繼安弄兩間屋子,一間歇息一間吃喝洗漱,他一個人怎麽方便怎麽來就是了。

“原本還要多耽擱幾日的,倒是巧了,坪子裏正好有個獨居的老人,他年紀大了,他兒子想讓他搬去鎮上同他一起住,可他手裏的屋子和土地賣不掉,他哪裏肯走?我將他屋子土地都給買了,他也能放心跟著兒子去享福了,二哥也有現成的屋子住了,至於那點兒土地根本不用擔心,有的是人種。”

知道二哥自己有間屋子陳初陽就放心了,他倒是不擔心他二哥的吃喝,他們都是苦大的孩子,沒道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,他二哥也是會做飯的。

正事兒說完了,柳群峰見他們正幹的活兒,想起黑娃方才的抱怨,便指著不遠處的水田同身邊的人說道:“那黃鱔比河裏的魚還難捉,平時都藏在泥底,得把泥翻開才能找到,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捉住,渾身滑溜溜的根本捉不住的。”

“那就不捉了吧。”陳初陽不是一定要吃黃鱔,他主要是想給黑娃吃點兒稀罕的,但他覺得他相公臉上的笑好像不是那麽回事啊。

柳群峰見人盯著他看,眼睛裏還有試探,也不拐彎抹角了,直接同人說了捉黃鱔的法子。“這滑不溜秋的小東西白日裏確實是藏在泥底下,可一到了晚上就都跑出來了。咱家不是有馬燈嗎?到時候做一根長夾子,提一盞馬燈,頂多半個時辰就能給你捉一籃子回去,你想怎麽吃怎麽吃。”

“我想燉著吃,我看家裏有個湯罐,到時候用小火慢慢餵著,燉個一兩個時辰,那湯肯定好喝。”陳初陽回的有模有樣,連做法都說了個清楚,柳群峰聽的哈哈笑。

他是真沒想到,他家的小夫郎連怎麽吃都想好了,看來這黃鱔他是一定要捉了。

想到就做,做夾子最好用竹子做,柳群峰還得去砍竹子。他準備回去了,但陳初陽還不想回去,柳群峰也沒多管,倒是黑娃跟著他一起回去了。

看著往家裏去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,陳初陽想著,他娘說的一點沒說錯,黑娃就是他相公的小尾巴,他相公幹啥他都覺得是對的。

陳初陽在柳群峰走後,就專心的撿他的螺螄,林歡許是見了柳群峰走了也提著籃子過來了,就連先前幾個捉黃鱔的孩子都跑了過來,說是找不到,他們不捉了。

陳初陽之前也只是順口喊人,他們捉的到他就買,他們捉不到也是沒辦法的事兒,便同人說沒關系,等到下次村裏圍河,有小魚的話也可以賣給他。

“謝謝東家!那我們走啦。”

幾個孩子跑了,瞧著是往河邊去的,也不知道去幹啥,陳初陽還扯著嗓子喊了幾句,讓人不許離著水深的地方太近,玩一玩就趕緊回去。

林哥兒一直在旁邊聽著,他有些不理解,不明白陳初陽幹嘛要買那些沒二兩肉的小魚。陳初陽笑了笑同人說味道好,但林歡不覺得,他覺得還是大魚吃著爽,肉多不說,刺兒也好挑。

“大魚也好吃。”大魚肯定好吃啊,可陳初陽小時候年紀小,搬不動大石頭,幫不了圍河的人什麽忙,便不能分大魚,只能去撿小魚,他的小魚也賣給地主家裏了,他連小魚都沒得吃。

想到過去的事兒,陳初陽其實很感激他們村子裏的地主,他從小到大賣過不少東西去地主家裏呢,雖說是買賣,他不白拿地主家的錢,但有些東西人家是不必買的,佃戶給的都吃不完,何必花那冤枉錢。

小時候想不通的事兒,在方才生出的一點善意裏卻突然懂了。

陳初陽還記得他大哥說過‘萬地主真是個大傻子,滿山都有的露水菌也花錢買’,其實人家不是傻,同他花錢買,或許只是想照顧一下他們幾兄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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